互动娱乐产业发展的文化思考 陈天桥

  杨澜:谢谢熊教授。刚刚熊教授为我们了解新媒体建立了一个框架。我们三位虽然都身处文化传媒的行业,但是由于每个人的身份和角度不同,不妨作这样一个比喻:熊教授为国家研究制定宏观的文化产业政策,像一个写菜谱的人;天桥是个“大厨”,直接下厨炒菜,做了一桌丰盛的宴席;我更多的是记者,尝尝这个,尝尝那个,觉得真鲜啊。就像熊教授刚才说的,已经从简单的口腔科上升到五官科了。
  非常有意思的是,昨天晚上东方卫视的《杨澜访谈录》播出的正巧是我采访天桥的那集。天桥无论是在国内的文化传媒行业,还是在世界领域,都是一位炙手可热的人物。我觉得他非常可贵的是,在拥有了巨大的财富和成功之后,仍然保持着非常清醒的头脑,有着对产业的深刻思考,同时也有事必躬亲的勤奋态度,的确是个“劳动模范”。下面我们有请“劳动模范”演讲。

  游戏规则:存乎一心,千变万化

  在解放日报报业集团演讲,我感到特别亲切,有必要描绘一下现在的心情。大家知道台上坐着两个文化人,就我一个商人。我本来打算老老实实地说“互动娱乐产业发展的思考”,后来解放日报报业集团的领导帮我加了两个字———“文化”,我心里就特别紧张。刚才听到熊教授讲文化有183种定义,我的心又一沉,这又产生了183种变化。(全场笑)但听了熊教授刚才讲的框架以后,我心里又踏实了很多。
  “盛大”作为一个文化产业的从业者,总的来说正循着一个正确的文化产业方向向前发展。如果说现在“盛大”所取得的一点成绩是成功的话,那么这些成功是由于遵循了一定的理论规范逻辑而获得的。熊教授所阐述的文化产业的逻辑和规范,在“盛大”身上是可以找到的。
  我们作为互动娱乐产业的一部分,应该从哪个角度来更好地实践文化思考呢?我想有必要来思考一下网络游戏的本质、网络游戏在整个文化产业中的位置和成因,以及网络游戏产业为什么受欢迎并影响到更多的文化形式。这里分成两大模块,第一块是对于网络游戏新媒体的思考,第二块是在网络游戏产业化当中看到的或者认识到的问题。
  网络游戏到底是什么?我觉得可以用两句话来解释:第一句话是规则的确定,第二句话就是规则的遵循。实际上所有的游戏都是如此。复旦大学一位教授曾经讲过一句话,我深为赞同。他认为人和动物的区别就是人会玩游戏。因为人自己会制定规则,而且会督促和监督别人公平地遵守规则,从而获得自己的成绩和体验。关于规则的确定,我想说两句话,第一句话叫存乎一心,第二句话叫千变万化。这两个观点是辩证的、相关联的。
  我记得两三年前第一次接受杨澜的采访,在结束了一大堆犀利的问题之后,她加了一个问题。(杨澜:我们就是以此为生的。)(全场大笑)她说:“天桥,你看互联网上男人可以装作女人,穷人可以变富人,网络社会中到底什么是真实的?”我想了想,回答说是人性。在网络生活中最真实的是人性。在现实社会中,人性往往被许多东西所遮蔽,但在游戏中,人性却是最真实的,因为参与游戏的人是真心的。人的好胜心、虚荣心、同情心,在游戏中都能够体现出来。所以游戏的核心需求、核心诉求就是人性。任何遵循人性的游戏或者艺术形式都能够得到人们的喜爱,而游戏恰恰是能体现人性的,也恰恰因为体现了人性,存乎一心,所以才千变万化。
  在游戏规则中,现实生活的规则被重新拆开,按照真实的人性进行重新的组合。举一个例子:中国象棋和电影《魔戒》。在中国象棋中什么样的棋局最让人兴奋?当对方步步为营,车、马、炮都压在我的阵上,逼迫我的时候,我却有一个小兵,悄悄地过了界,将了他一军。那时,人心的兴奋、死里逃生的快感,以及最后胜利的喜悦,相信每个人都明白。《魔戒》就是把中国象棋棋局的一种变化进行了表现形式的拓展。

  电影中的主人公只要把魔戒扔到"毁灭的火焰"中去,所有的邪恶就会灰飞烟灭,当看到魔戒终于被扔出的时刻,所有的观众总算松了一口气。
  人性是共通的,但表现形式是千变万化的。当然,象棋棋局的变化远比《魔戒》给人带来的体验要高多了。比中国象棋的规则更妙的就是围棋,几千年的围棋只有黑白两子,但却变化无穷。存乎一心,是人内心的需求,千变万化就是源于杨澜接着要讲的"想像力"。

  我们不该因为镜子映照出丑恶,就把这面镜子砸掉

  规则一旦确立之后,就是要遵循规则。规则的遵循,我也用两个词来说。第一是互动体验,第二是公平参与。这和刚才熊教授讲的也是共通的。
  什么叫互动体验?实际上所有的艺术形式本质上都是体验,看了电影后的高兴激动,听了一首小提琴曲后心灵感到被净化,这些都是体验。但游戏的不同在于游戏是一种互动体验。打个比方,传统媒体的体验形式更像是一个人把东西咀嚼过后吐给你。导演要拍一出悲剧,他就设计悲剧的形式并加以表现。对观众而言,可能其中80%的人会掉眼泪,但也可能有20%的人会觉得并没有触及到内心。因为这实际上是导演、编剧、演员向你阐述的他们对悲剧的理解,但是每个人对问题的看法是不同的。互动体验却不一样,当你觉得影片里面男主角和女主角不应该分手的时候,你可以操控他说,我爱你,我希望你留下。但银幕上的影片里男主人公的性格是被设定的,所以他只会说,对不起。而互动推动了体验本身的发展,这是随着人心来推动的。
  第二句话叫人人平等的参与。在游戏中大家都是公平的,这是游戏所给予我们的最大的价值。在现实生活中有些游戏让你没法参与,比如高尔夫,是一项要花很多钱的运动。但是一旦参与了,不管是再有钱的人,还是再穷的人,在高尔夫的杆数上是一杆不能差的。所以遵循规则的核心问题实际上就是公平,就是互动,这是游戏所产生的价值。
  从这个意义上说,人生本身就是一个不断的创造规则和遵循规则的过程。人类有很多规则,有些规则我们是不能改变的,比如人性。游戏是基于这些规则以外,人类创造的副规则。所以游戏不是什么天外来客,游戏恰恰是现实生活的镜像。在现实生活中压抑的人,会在虚拟生活中寻求解脱。现实生活中充满爱心的人,在游戏里看到一个孤独的人行走,就会给他一支蜡烛。虚拟游戏好比一面镜子,它真实地映照出我们的人性,也包括人性的问题。我们不该因为镜子映照出丑恶就把这面镜子砸掉。游戏规则是存乎一心,千变万化。规则的遵循是互动体验,是公平参与,这就是所有游戏的本质。

  游戏的上半身是艺术,下半身是技术

  我们刚才谈了游戏的本质,那么网络游戏又是什么样的概念?我的理解是,游戏应该分为现实的游戏和虚拟的游戏这两种,而网络游戏当然是属于虚拟游戏部分。
  现实的游戏古代就有,在宋代的时候大家就开始踢足球。当科技发展到了现在,传统游戏遇到技术,尤其是随着数字技术和网络技术的发展,就出现了虚拟游戏。虚拟游戏正是由于技术的参与,使它可以忽视现实环境和很多在现实游戏中不能参加和制造的规则。比如要让我去打猎,我想这辈子都比较难,我是属于外表狂热,内心文静的。(全场大笑)但是我可以借助技术创造一个"森林",可以把自己武装成一个武士,可以进去一刀把怪物给干掉。
  技术使千变万化成为可能,但技术再怎么变,永远逃不脱人的内心。从这个意义上说,传统游戏加上技术就变成了虚拟。然而当我们想进入森林,进入海洋,进入天空飞翔的时候就需要艺术的参与,所以有人把游戏叫作"第九艺术"。传统游戏加上技术,加上艺术,实际上就等于现在的网络游戏。所以网络游戏从文化角度思考,是来自技术和艺术的双重推动力,以及基于人性对游戏规则的制定和遵循。
  虚拟游戏和现实游戏相比,规则更加千变万化,参与的公平性更为凸显。网络游戏和其他的成熟艺术形式相比,能带来更丰富的体验。因为其他的艺术形式不是互动的,而游戏是互动的,同时它对人性的把握更真切。所以网络游戏从这个角度来说应该是一种技术和艺术的结合。我们经常说游戏的上半身是艺术,下半身是技术。

  只有在本质和内涵上掌握游戏的核心规则,才能让游戏和文化产业真正互动

  有了上述对游戏本质的阐述,我们就可以回过头来看,游戏对整个艺术形式到底有多大的影响?
  我举几个例子。有一个游戏规则叫"龙与地下城",这是西方制定的。他们在虚拟世界中把所有的种族分成精灵族、人类、矮人族等等,然后规定精灵是聪明的,矮人是力量强大的,等等。基于这种规则呈现的就有电影《魔戒》和小说《哈利·波特》。它们都是在虚拟世界中颠覆现实人类只有男人和女人的规则。可惜的是,中国的神话做了很多年,但一直没有把这样的虚拟社会体系进行梳理,没有进行整体的发展。我们看到"龙与地下城"虽然产生了精灵和矮人等新规则,但它遵循着人性这一永恒的规则,否则我们看《魔戒》就会觉得和我们没关系。
  游戏对电影有怎样的文化影响?《无极》实际上就是受到游戏文化影响的一部电影,但它只是抓住了游戏文化的表现形式,所以它本质上还是一部电影。为什么《大话西游》这么受欢迎?因为它更像游戏。《大话西游》颠覆了大家对《西游记》的理解,重新架构了一个故事。正是因为这样的架构,使它对人性的阐述更加凸显。很多人在看的时候都会掉泪,但《西游记》里的81难却没让多少人掉过眼泪,从这个意义上说,《大话西游》更像一个游戏。然而电影《古墓丽影》却并不是很受欢迎,因为他们只是把玩游戏的过程让一个真实的人扮演了出来,这有什么价值?游戏的内涵就是变化,它恰恰把一个变化的游戏固定下来反映给观众。这样的电影在表现形式上虽然是一个游戏的电影,但实际上颠覆了游戏的本质和内涵。《大话西游》是从内核上真正掌握了游戏的内涵和规则,因而受欢迎。这就是关于游戏和电影关联的文化思考。
  再说游戏和音乐。我们看到了"超女","超女"就是运用了游戏的规则,使每个人能公平地参与,可以互动、投票。
  游戏和电视也是如此。我听一个业内人士说,现在,全球的互动综艺电视节目的广告收入,超过了传统的电视综艺节目的6倍以上。为什么互动综艺节目会越来越多?实际上就是因为观众希望公平参与,希望互动体验。从现在《武林外传》的火爆,也可以看到游戏文化和网络文化对电视的影响。
  所以,文化产业的发展趋势在形式上正越来越多样,但对于核心的诉求却越来越集中。只有在本质和内涵上掌握了游戏的核心规则,才能够真正让游戏和其他产业进行本质和内涵的互动,而绝不仅仅是表面形式。

  总有一个"大",会在互动娱乐产业里站出来

  "盛大"作为一个企业,一直以"网络迪斯尼"作为自己的梦想。刚才熊教授也举了迪斯尼的例子,迪斯尼给我们的启迪是什么?盛大为什么要学习迪斯尼?用他刚才的分析来回答再清晰不过了。
  "盛大"并不想做动画片,也不想做主题乐园,这些都是形式。我们学到的是,迪斯尼的核心诉求是乐趣,用乐趣延伸出多种多样的产品形态,而票房收入只占其中一小部分。所以去迪斯尼乐园并不是进去之后看迪斯尼的片子,迪斯尼乐园甚至还拥有自己的酒店。我们往往在看到肯德基的成功后会问,人家连一只鸡都可以做大,为什么我们不专注地做自己的业态?其实,真正的专注是基于对用户的核心需求和核心诉求的把握,并且围绕这种核心诉求追求多种形式的满足。这就是迪斯尼带给我们的启示。
  游戏可以带来乐趣。基于公平参与、互动体验的规则,基于对人性的把握和对规则多变的考虑,我们会扩展到更多的领域,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家庭战略。也就是我们把电影、音乐以及更多用户喜欢的东西进行互动化改造以后,交给用户并获得他们对我们的回报。
  我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关心、关注"盛大"。"盛大"在未来产业发展的一些动作和举措,应该说是经过深刻的、战略性的文化思考的。我们也相信只要我们的执行力得当,具体的操作步骤得当,沿着这样一个文化产业方向发展的"盛大",一定有可能成为中国的"网络迪斯尼"。如果不是"盛大",只要按照这样的思路去发展,哪怕是"正大"、"远大",总有一个"大"会站出来。在全世界互动娱乐产业的新机遇面前,中国企业是有希望独树一帜,独占鳌头的。谢谢大家。(全场鼓掌)

    陈天桥
  一个频频出现在各种财富榜上的名字:《胡润百富榜》---第三名,117亿元;《福布斯富豪榜》---第九名;《新财富》---500富人榜的榜首;《商业周刊》---亚洲25位明星企业家的榜首……
  一个有着很多社会职务的名字:共青团中央第十五届候补委员,中国游戏工作委员会副理事长,上海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副会长,上海信息服务业协会副理事长……
  一个拥有很多荣誉的名字:CCTV年度"十大经济人物",信息产业部劳动模范,上海市劳动模范,"十大文化名人",上海市首位获得劳动模范称号的民营企业家。
  17岁考入复旦大学经济系,18岁入党,1994年以优异成绩提前一年毕业。
  1999年,年仅26岁的陈天桥创办盛大网络,推出中国第一个图形化网络虚拟社区"归谷"。2001年,盛大以最后的家底取得韩国网络游戏《传奇》的运营权。仅仅一年半,盛大做到了中国网络游戏68%的市场份额。
  2002年4月,盛大投资4000万元组建研发部门。两年后,该部门发展到200人的规模,相继收购和参股韩国、美国、日本的开发公司。
  2004年,盛大在纳斯达克上市,市值超过8亿美元,员工超过2000人,成为目前中国发展速度最快的高科技企业。

陈天桥:财富积累只是一场游戏

 《新闻晨报》


  □晨报记者 潘田
  
  听过这么一个故事:在今年11月份陈天桥上了两个“富豪榜”之后,有一天,陈陪妻子逛街、shopping,在复兴公园附近一处购物点,陈妻独自购物去了,陈天桥买了几份报纸,坐在复兴公园的长椅上,看着报纸上关于富豪榜“上海新贵”陈天桥发迹的故事。而后,倦意十足,索性以报纸掩脸,斜靠在长椅上睡了。当陈妻找到他时笑说,谁会想到上海富豪会躺在公园,盖着报纸睡觉啦。
  
  CCTV中国经济年度新锐
  
  入夜,30岁的盛大网络总裁陈天桥坐在他浦东的办公室里,望着远处陆家嘴的灯火。这位“上海首富”等待着人生的又一次机会,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明年第一季度,盛大网络就将在纳斯达克上市。以目前中国互联网概念股票在海外市场的热度,陈天桥身价的猛增已不存在任何疑问,福布斯富豪榜已为他贴上4.9亿美元的标签,在上海创业的企业家中,他的排名是最高的。“我向来不特别喜欢钱。”他说,“我拼命挣钱,只为证明自己的价值。”
  陈天桥刚刚从北京回来,在那里,他接受了中央电视台的“中国经济年度人物”年度新锐奖。另一位“年度人物”丁磊的致富过程中也少不了网络游戏的功劳,但与丁磊不同,陈天桥是个不玩游戏的游戏富豪,是12年党龄的老党员,是团中央候补委员。正像一些媒体所评论的,陈天桥非常“主流”。
  与排行榜上的中国首富丁磊相比,陈天桥掌握的公司股份远远高于丁磊,达到70%以上;公司的盈利也超越了网易。“只不过网易是上市公司,而我不是。”陈天桥说。按照计算规则,福布斯和胡润的两张榜单上,根据盛大网络的盈利情况,再比照纳斯达克上市公司(如电子艺界)的市盈率算出公司市值,最后打一个50%的折扣(因为盛大是非上市公司)。这个对折,为陈天桥在明年盛大上市后的身价,留下了巨大想象空间。当然,上市成功后,套现不会成为陈天桥主要的追求,“我将有个更大的舞台。”他说。
  
  不玩游戏的游戏富豪
  
  晨报财经:你今年正值而立,在MSNMessenger上的名字也改成了“十年回首,谁人会,登临意”,是不是有了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?
  陈天桥:千万不要误会这个名字,我即使狂,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现。这只是我另外的一些感悟,毕竟事业只是人生的一个方面。我喜爱思考人生观和价值观的问题,衣食无忧的问题,在我30岁时已经解决了,现在考虑的,已经超越这个层次。
  晨报财经:在过去的两年中,随着运营《传奇》的成功,你的财富迅速膨胀,你越来越低调的形象是否与此有关?
  陈天桥:熟悉我的人知道,我并不是特别喜欢钱的人。我之所以拼命挣钱,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。当我赚到100万的时候对妻子说,挣到1000万就不赚了;而当赚到1000万的时候,说到了1亿就不做了。现在我已经超越了10亿的阶段,排行榜上的数字甚至更高。
  这时候,财富的积累就真的有点像“游戏”了:游戏中的大侠,并不是真正的大侠,(游戏般的财富积累,也不会带来真正的成就感)。对我来说,更大的成就感在于改变整个社会。一方面,我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财富捐助“希望小学”;另一方面,我可以将优秀的传统文化放到游戏的内容中去。多帮助一个人,所得到的边际成就感都是相同的,这和赚钱不同。
  我最近不太在媒体曝光的原因是太忙了,目前对我来说,拓展才是最关键的。
  晨报财经:与丁磊不同,你平时并不玩游戏,但这似乎并不妨碍你通过网络游戏来赚钱。
  陈天桥:喜欢吃红烧肉的厨师,未必能调理出符合顾客口味的红烧肉。我的长处在于,能了解到用户的口味,跳出游戏去抓住用户千变万化的感觉。
  
  经营的精髓:研发
  
  晨报财经:你成为新闻人物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同韩国游戏开发商的纠纷。对你在发现“私服”(网络游戏的服务器软件盗版)后暂停支付分成费用的做法,一些媒体上也出现了非议。这一切是否对你形成压力?
  陈天桥:我没有任何压力,我的压力绝对不会来自“传奇之父”。(即韩国的《传奇》开发团队,韩国开发商后来将《传奇》新版本的中国运营权交给了另一家运营商。)我的压力在于,如何拿出更好的服务和产品。我们会磨炼自己快速满足用户需求的能力,来留住《传奇》的老用户。
  我们并不排斥与国外游戏开发商的合作,但研发才是盛大的未来。我们沿着贸-工-技的道路走来,“研发,研发”是盛大的精髓。
  晨报财经:软银为盛大注入了4000万美元,上市后会有更多的资金。你会怎样花掉这笔钱?
  陈天桥:其实,盛大手里的现金何止软银的4000万美元。上市成功之后,我们将成为网络企业中现金量最多的,发挥的舞台也更大。我们大规模的收购尚未开始,看明年吧。
  我的目标是把盛大打造成一个互动娱乐媒体公司,就像迪斯尼那样多元化的媒体帝国。现在我要解决的,就是“拓展”与“专注”之间的矛盾。我刚在北京与柳传志探讨过这个问题,就是如何将一个项目做成一个企业,再将一个企业做成一个事业。盛大完成了第一步的目标,正在第二阶段中。
  晨报财经:盛大在发展初期积累起的一些核心竞争力,比如合理的计费系统、网吧分销渠道等,是否会渐渐被对手所复制?
  陈天桥:盛大的核心竞争力是“快”,早在去年5月份,与韩国开发商的纠纷之前,我们就投入4000万进行研发,现在,这种投入已经产生了正常的价值链。


陈天桥的危机观

《解放日报》
  采写/实习生 陈俊珺 本报记者 黄玮
  
  提起陈天桥这个名字,总与网络、财富联系在一起。年少得志,是他给人们最初的印象。
  而当我们走进他创办的“盛大网络”,走进他的创业历程,看到的是一位从一场场战役、一次次危机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企业家。
  成功傲人、财富惊人,盛誉也接踵而至,陈天桥却睿智地清醒着:“盛大离死亡永远很近。”在他看来,“危险”总是与“机遇”相伴而行,只有以前瞻的眼光和果敢的魄力,抓住一次次机遇,化解一个个危险,才能走向崭新的成功,成就无垠的梦想。
  
  年过三十成首富
  
  32岁,陈天桥的名字频频出现在这些榜单上——
  《胡润百富榜》——2005年,第三名,财富117亿元。2004年,第二名,财富88亿元。
  《福布斯富豪榜》——2005年,第九名。2004年,第三名。
  《新财富》——2005年,500富人榜,榜首。
  《南方周末》——“2005中国内地人物创富榜”,榜首。
  《商业周刊》——“2005年度亚洲25位明星企业家”,榜首。
  32岁,陈天桥的人生在旁人看来或许是一种青春的完美。
  考入复旦大学经济系时,他才17岁。因成绩优异,提前一年完成学业,并顺利进入一家著名企业。10个月后,21岁的他升任集团下属分公司副总经理,此后担任集团董事长秘书。1999年,他靠借来的50万元走上了创业之路。短短6年间,他一手创建的“盛大网络”资产已愈百亿,并成为中国最大的互联网企业和世界最大的网络游戏公司之一。
  陈天桥,这个名字,随着这一串串数字和富人榜上的名次,俨然成为财富的象征。而他的人生,与此同时也演绎着属于自己的传奇。
  有人曾计算过,在迈出大学校门不到10年的时间里,他一共赚了150个亿。从6年前50万元起家,到现在身家百亿,他平均每天挣到的钱接近1千万。
  而当我们走近真实的陈天桥,从财富和荣誉背后走来的,是一个朴实又充满梦想的年轻人。他的创业之路展示给我们的,是一次次抓住机遇、攻坚克难的“战役”。
  
  “三大战役”惊心动魄
  
  位于张江的盛大公司,依稀给人一种校园的感觉,宁静中有力量在蓬勃。
  让人难以联想到,6年前,陈天桥与弟弟共同创办的“盛大”只是一家5人规模的小公司。当年,陈天桥扛着自制的招聘板,坐火车到南京大学,对着学生们扬声呼唤,“我们是盛大公司,我们要做中国的网络迪斯尼”时,没有人理睬。而如今的“盛大”,已经拥有2000多名年轻的员工。
  这一路上,是陈天桥追逐着自己的互联网梦想,穿越重重危机,拿下了“盛大”的“三大战役”。
  1999年,在互联网热潮中,陈天桥用50万元的启动资金,组建了“上海盛大网络发展有限公司”,创办了一个以动画、卡通为主的网站 stame.com,并开辟了“天堂归谷”的虚拟社区。让人料想不到的是,这家国内最早从事专业网络卡通的商业企业,在短短几个月中竟拥有了100万左右的注册用户。
  喜出望外。“盛大”收获了来自上市网站中华网的第一桶金——300万美元。
  但,好景不长。2000年,互联网产业的寒冬袭来。中华网与陈天桥分手,按股份只留给他30万美元。裁员、节支,“盛大”在那个冬天跌入了“冰点”。
  也许连陈天桥自己也没料到,韩国的网络游戏《传奇》为“盛大”带来了新一季的春风。那时,网络游戏在中国刚刚兴起,陈天桥从韩国公司Actoz处以当时的天价,拿下了《传奇》的海外代理权。
  在旁人看来,这个年轻人开始了一场赌博。
  当陈天桥把公司当时最后的30万美元全部投进韩国公司的口袋后,他说:“合同签完后,我就没钱了。”但游戏运营才刚开始,仅服务器与网络带宽就需要一大笔钱。他后来这样形容道:“2001年之前,‘盛大’几乎每天都有可能死去。”这绝非危言耸听。
  如履薄冰,仰仗着智慧与勤奋,走出生机。在《传奇》开始游戏测试的最初几个月里,陈天桥每天都投入大量时间做客户服务,在线回答客户提出的问题。一个月后,游戏同时在线的人数迅速突破40万大关,投资全部收回。陈天桥“赌”赢了。
  当陈天桥刚以为自己安然度过了这场生死玄关时,危机又一次紧随而来。依照国内的网络游戏市场“开发—运营—销售”的模式,“盛大”只持有《传奇》的代理权,负责游戏的运营业务,至于市场销售,则由另一家公司“育碧”负责。随着《传奇》出乎意料的火爆,“盛大”和“育碧”关系破裂,“育碧”甚至拒绝将销售款按约交给“盛大”。
  陈天桥开始意识到“盛大”的被动。
  他把眼光投向了当时不被注意的网吧这一销售渠道。“盛大”相继与各地的网吧协会取得联系,上海、武汉等游戏重镇的网吧成了“盛大”的合作伙伴。另辟蹊径的“盛大”,坐上了中国网络游戏运营的头把交椅。
  几经坎坷,取得了这一场被陈天桥称作为“‘盛大’的辽沈战役”的胜利后,“盛大网络”从最初的动漫社区,蜕变成为一家网络游戏运营商。
  2002年,一部“传奇”在“盛大”上演。公司每天从运营《传奇》的过程中获利近150万元,也就是,每小时就有约6万元人民币进账。看着“盛大”的财富“传奇”,韩国游戏厂商难免有些眼红。2003年,一场《传奇》代理危机不期而至。那段时间里,与韩国公司的官司牵扯了陈天桥大半的精力。他和 Actoz公司谈判,最长一次谈了整整27个小时。最后签字的那个晚上,Actoz的总裁对陈天桥坦言:“我们所有的纠纷,就在于你们赚钱太多了。”
  官司结束那天,陈天桥终于睡了个踏实觉。
  很快,“盛大”开始了另一场至关重要的转变——“‘盛大’的淮海战役”。陈天桥说,自主研发才是公司的生存之道。
  2003年7月,《传奇世界》作为“盛大”自主研发的第一款网络游戏开始公开测试。近千名员工废寝忘食地“孵育”着自己的作品。陈天桥说:“当时所有力量都压上去了,我自己做组长,每天晚上12点开会,排时间表和节点表,一天一小报,一周一大会。”随着《传奇世界》的再一次轰动,“盛大”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为他人运营游戏的小公司了。
  打赢了自主研发这第二场战役,陈天桥并未止步。2003年,“盛大”先后收购了北美、日本以及国内的近10家公司。今年,“盛大”仅用43天即成功收购了中国最大门户网站新浪网的19.5%的股票,成为新浪最大的股东。在纳斯达克上市、与百度合作、和环球音乐联盟……一系列的收购与合作中,公司开始酝酿下一次转型,“‘盛大’的平津战役”悄然打响。
  陈天桥,这一次使自己“赶”在了危险之前。
  
  忧患意识是一支清醒剂
  
  “‘盛大’的开始是抓住了‘机’,过程是解决‘危’,又将不断创造‘机’。”陈天桥,始终是直面现实又憧憬梦想的清醒者。
  身处的领域中,新的技术,每天变化着,每天以加速度变化着。如何不断自我否定,并在自我否定中创造新的“机”,是“盛大”茁壮的生命力量。
  而今回首,陈天桥说自己每一年里都承担了别人十年的风险。遭遇过投资方突然撤资,遭遇过与合作伙伴对簿公堂,遭遇过黑客的大规模袭击,也遭遇过竞争对手“举报”所谓的偷漏税……
  危险,磨砺着他。在陈天桥看来,一家企业如果不能在快速竞争的市场中,始终保持小步快跑的速度,就会被人拉下来,就会保持不死不活的状态。而不死不活其实比死更痛苦。
  忧患意识就像一支清醒剂,让人在危机面前保持清醒,远离盲目。
  也正是这样的危机意识,使陈天桥带领“盛大”一次次跨越死亡线,让“盛大”这个最初的动漫社区,转变为一个网络游戏运营商,又进一步成了一个拥有自主研发能力的网络游戏供应商。
  发展的道路上,危险总是一次次地出现。2003年,“盛大网络”的高速发展,陡地减慢了。网游市场经过1年多的爆发,竞争愈发激烈。门户网站、专业游戏运营商,甚至一些老牌软件商大批涌入了这一市场。而网络游戏的目标人群固定、市场总量增长又存在极限。一个无法避免的商业难题出现了:如何持续保持高速增长?
  一场耗时半年的大讨论在“盛大”展开:“盛大”的潜力在哪里?方向在哪里?
  公司的高层团队,形成两派不同意见。一种想法是, 将“盛大”的业务向作为移动平台的手机上移植。陈天桥为代表的另一种主张是,将电视作为另一个游戏平台和互联网应用平台。他坚持认为:在中国,网络进入客厅的价值比一切都大,因为中国有4亿台电视机,是全世界最大的电视机市场。在中国,电视机是比家用电脑大20倍的一个新市场。
  为“盛大”,陈天桥谋划的是一条迪斯尼式的道路,将其打造成一个互动娱乐传媒企业。他畅想:“网络游戏仍然是我们的主业,我们会学习参照时代华纳、迪斯尼的做法来构建集团的商业模式。在5到10年之后,或者更长的时间里,‘盛大’要做的应该是建造《传奇世界》的网络游戏主题乐园,《传奇世界》的综艺节目,《传奇世界》的电影、电视剧。就像迪斯尼,通过一只米老鼠来建立一个立体化的娱乐世界。”
  讨论是激发创意,是挑战危机。但讨论不等于争论不休。如果没有果敢的决策,就会丧失机遇,就会错失良机。
  2003年末的公司年会上,陈天桥以最高决策者身份,终结了争论,作出了决断——电视先行。他对所有高层说:“如果你们现在还有争议,或者内心认为这是一件没有价值的事情,那就马上离职。如果你脑子里想不明白,就不要加入这个队伍。”
  因为,陈天桥深知这一转型的成败,将决定“盛大”未来10年里,能否继续高速增长。因为,他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勇气。
  
  “家庭战略”——下一部“传奇”
  
  “电视先行”,开启了“盛大”的“家庭战略”。这是把“盛大”打造成一个互动娱乐传媒企业的关键一举,这也是“盛大”创办以来最关键的一次转型。
  从2004年开始,“盛大”得到了一批掌握IT和电信核心技术的供应商的支持。2004年6月,“盛大”和英特尔签订了战略合作的框架协议。陈天桥说: “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志。‘盛大’开始逐步在硬件、软件、服务系统等各个领域敲定合作伙伴,总数不下百余家,直到现在仍不断有新伙伴加入。”
  吸引合作伙伴而来的,是大家对互联网行业的前景形成了一种共识。而这种共识,恰恰证实了陈天桥的判断:互联网已经到了该整合的地步,并且到了向家庭这个更大的市场进军的时候。他兴奋地说:“按网络内容电视化的思路去看,我们发现,所有我们想做的事情每家企业都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了,就缺一个整合者。当我们按照这个思路跑出去寻找的时候,他们早就等在那里了。”
  那么,承载这样一场变革的,被陈天桥定义为“家庭战略”的实物载体,究竟是什么?它是一只盒子。好比一台超乎寻常的电脑,这台电脑的显示器被电视机取代。于是,它可以面对一个家庭,改变电脑一人一机的使用方式。盒子的主机箱形似DVD, 但其实是一台具有传统电脑全部功能,同时嵌入了盛大公司的独立知识产权,可以为家庭提供综合文化商品的“集装箱”,带来一种新的生活方式。
 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。陈天桥说,“盛大盒子”也是。
  “盛大盒子”,如今正经历着一次次的测试。而陈天桥心里,这样的场景已预演很多次:通过“盛大盒子”,青少年玩魔幻类游戏;家长和孩子一起玩教育类游戏;老人们玩棋牌和麻将;而全家人在电视机前唱卡拉OK。
  陈天桥认为,创新有两种。第一种是从无到有的技术创新,原来没有的技术,现在把它创造出来。另一种是无序到有序的整合创新。在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,从无序到有序的整合,是对中国企业更为适合的一种创新。这不但是一个挑战,更是一个机遇。他经常用农民和厨师的例子,来形容两者的差别。以胡萝卜为例,农民做的事是把胡萝卜种出来,是从无到有的过程;而厨师则是把胡萝卜配上油盐酱醋等调料,再烧出好菜,这是一个从无序到有序的过程。
  显然,如今的陈天桥正在努力当好一个手艺高超的“厨师”。
  
  财富不是唯一的战利品
  
  也就是在几年前,陈天桥从一家集团公司跳槽。走之前,公司挽留他说:“小陈,我们这里快要分房子了,你等拿了房子再走吧。”对于毕业才三四年的新员工来说,能拿到一套房子无疑是幸运的。陈天桥却不为所动:“我这辈子,自己还挣不了一套房子?”
  他选择了另一种人生之路。
  短短几年后,陈天桥已成为各大财富排行榜上的常客。然而,财富对这位首富来说,并不是唯一的战利品。
  赚到第一个一百万的时候,陈天桥对自己说,赚到一千万就不赚了。转眼,他赚到一千万的时候,又对家人说,等到一个亿就真不做了。当时的他,以为一个亿也许是10年以后的事情。不久,别说一个亿,十亿,连一百亿也有了。陈天桥开始陷入茫然:财富到底是什么?我还能做什么?
  如今,他找到了答案:财富,其实是帮助别人的一种资本。
  他打了个比方:“一个小孩子在路上摔跤了,如果我跑过去把他扶起来,就是一个人帮一个小孩子。但如果拥有财富以后,可以通过教育,或者通过资助的方式让一万个人、十万个人在我的资助下,去扶起更多跌倒的小孩子,这才是真正的价值。”
  对于工作,陈天桥有一种“狂人”般的执着。而放下工作,首富也充满普通人的“儿女情长”。在他的心里,一个“首富”的称号哪里比得上一声“爸爸”?有了女儿之后,他的办公桌上,摆满了女儿不同表情的可爱。每逢周末,一个“工作狂人”,就回归成为陪伴妻子和女儿的好丈夫、好父亲。
  某个周末下午,妻子在窗边逗着女儿玩,陈天桥在一旁悠闲地看书。这暖意浓浓的画面,触动他默默遐想:如果十年前有人预言说,十年后会有这么漂亮的太太,这么可爱的孩子,自己在家里面放松地看书,那时候他绝对会怀疑,能够这么好吗?
  如今,他真的可以放下手中的书,看着眼前的场景对自己说,这个家太好了!现实给予他的答案,足以让他满足。“但是,我很少会在哪一天突然停下来,对着镜子说,我是首富了,我太满足了。我从来不会。”尽管,大部分时间里,他为事业而忙,但对于陈天桥来说,家庭带来的幸福比起企业带来的更大。
  “几年来我踏实地干事业,很有激情和理想。原来我以为自己很聪明,现在看来,其实真正的大智慧不需要耍小聪明,而要顺从自己内心的感觉。”陈天桥说自己是一个务实的理想主义者。
  也许,这位务实的理想主义者的理想——网络迪斯尼,不会太远。